浙皖紀行之二、蔣氏故里(2012-7-29)

奉化溪口鎮之民國風格建筑
(一)、樂亭與小洋樓
凌晨3時許即醒來,因為火車正點到達寧波的時間是4:10,其實不用起這么早的,反正寧波是終點站,不會誤站。只是我的生物鐘對環境適應能力太強,周末在家可睡到自然醒,但外出有事,只要有時間規定,則腦海中的生物鐘會自動校正敲醒我,因而很少誤事。
稍后同仁們也都醒來了。4:15許,火車正點抵達寧波。
走出寧波東站,天已蒙蒙亮。當地旅行社導游已在出站口候著。一行人走到車前,發現是一輛皖籍大客車,有30個座位。兩側還有行李箱,裝下我們的行李綽綽有余,車上留下了大量空間。遙憶某年赴山西內蒙考察,接待我們15人的是一輛只有20座的中巴車,車底沒有行李箱,團隊的行李放入座位后,車上再也沒有一點多余的空間了,讓當時團隊中幾位高個子兄弟的腿腳都無法伸直。兩相比較,感覺此行太幸福了!
4:30許人與行李全部到位,導游說送我們到用早餐的地點。在寧波市內穿行,因為時間太早,故行人與車輛稀少,天空雖已漸漸放亮,但街道路燈仍開著。
4:50許即抵達目的地,下車后察看附近地形,發現用早餐的地方是位于寧波機場路的河邊商務酒店。早餐要到6時才開放。同仁們或在車上打盹,或在酒店大堂休息。
我與幾位睡意全無的男同胞,在附近馬路旁信步閑聊。發現緊挨著酒店的地方是浙江工商職業技術學院,門前不遠處即有一條高速公路的高架橋,或者就是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吧。
5:30許,天已大亮。我們走入浙江工商職業技術學院遛達。學院不大,校門里有一條小溪,可能是人工開鑿的,溪水并不流動。估計因為是死水一潭,故水面布滿綠色浮萍,空氣中不時飄散著陣陣輕微的腥味。教學樓附近有花園,綠樹成蔭,校園內環境衛生干凈。
好不容易等到酒店開放早餐,一行魚貫而入,草草吃些東西。
6:20許,乘車赴奉化溪口鎮,參觀蔣介石故居。
7:30許到達溪口--雪竇山風景名勝區,因風景區要8時上班才開放。我們下車后,即在附近轉悠。
斯時,晨曦直射,陽光強烈。我們可能是最先抵達的游客,停車場附近除了賣桃子等水果的挑販,就只有一排排的三輪椅車夫,游人稀少。挑販們將桃子整齊地堆碼在中籮筐,三輪車夫都是持證經營,每輛車都有編號,且到某地多少錢到某處多少錢,均明碼標價,并有投訴電話。足見管理規范。
溪口停車場地處緊鄰武嶺門面南,地勢平坦,場地寬敞。附近有許多以蔣氏命名的店鋪,建筑均為民國風格,青磚黛瓦。街道平直寬大,規劃整齊有序。
其實老蔣家鄉有兩條線路,一條是武嶺景區,主要景點有文昌閣(樂亭)、小洋房、蔣氏宗祠、豐鎬房、玉泰鹽鋪、蔣母墓道。票價每人120元,團體票價是多少,則不得而知。
還有一條線路是雪竇山景區:妙高臺、千丈巖、彌勒大佛、三隱潭、徐鳧巖。票價也是每人120元。
老蔣一生也算是三起三落,有過3次下野:第1次是1927年8月13日至1928年1月4日;第2次是1931年12月15日至1932年1月28日;第3次是1949年1月21日。三次下野,有的是被逼無奈,有的是以退為進。三次下野,三次復職,反映了老蔣善變的政治手腕和操縱權力的機謀。三次下野,都以家鄉溪口作為退隱之地。特別是1949年元月第3次下野,在家鄉住了近3個月。上述地點都留下了他的足跡。

陳立夫題樂亭記
我們主要參觀武嶺景區。
8時許,進入武嶺景區。武嶺門是進溪口小鎮的必經之路。據說1929年前還是一個小庵堂,上個世紀二十年代,蔣介石將這里改造成三間二房城樓式城門建筑。門額兩邊都題有“武嶺”兩字,正面由國民黨元老于右任先生所題,而背面則是蔣介石所寫。其實老蔣還是很謙虛,他雖不以書法名家,但其書法端正大方,自成一體。考慮到于老先生既是黨國元老,又是著名書法家,有意讓于先生的題字放在正面,自已所題放在門樓背后,體現尊重于老前輩之意。
“武嶺”兩字則源自陶淵明《桃花源記》中“武陵”的諧音,意指這里山水如畫,風景秀美,為世外桃源。
從武嶺景區牌樓門洞步入,右行即是武嶺學校。
關于武嶺學校,雖然導游將參觀節目省略了,但我不得不做點補充說明。
1925年春,風芒初露、時任黃鋪軍校校長的蔣介石,秉承慈母遺命,為推進桑梓地的鄉民教育,擇私邸豐鎬房為校舍,建立“禽孝區立小學”。1927年7月,學校改名為“私立武嶺學校”,蔣氏親書校匾。
1929年4月,蔣氏選定現在的武嶺學校為新校址,由他兄長蔣介卿監工,特聘著名土木工程師翁文濤設計施工。1931年底整個工程告竣。
武嶺學校占地90余畝,有大禮堂、教學樓、宿舍樓、健身房等建筑40余幢,建筑面積1.4萬平方米,布局疏落有致,綠化成蔭,其中古樟4棵,環境清幽。特色獨具的大禮堂外觀堂皇,裝飾精致,具民國建筑風格。老蔣自題奠基碑,樓上為蔣介石接待國民黨高級官員處所。整個校園保留了原有的香樟、銀杏、楓香等古樹,還有許多名貴樹木,如羅漢松、龍柏、廣玉蘭、槭樹、海桐、女貞等等,是一所名副其實的花園式學校。
1932年后,蔣介石一直兼任武嶺學校校長。1946年學校成立董事會,老蔣仍自兼校長,宋美齡任董事長,直到蔣氏逃離大陸。看來老蔣對家鄉這所學校確是情有獨鐘。
曾記唐人先生在小說《金陵春夢》中,稱蔣介石為了大權獨攬,抗戰時期曾親兼30多個職位,什么四川省主席、中央政治學校校長、中央大學校長等等等等,可惜唐先生遺漏了蔣氏兼任的武嶺學校校長一職。也許是因為這所學校不夠品級,唐先生不好拿來做嘲諷老蔣大權獨裁的例證吧!
唐先生說蔣氏喜歡大權獨攬,也系實情。但我個人認為,蔣氏一直兼任家鄉一所中小學校長,真不見得是想攬什么大權吧。一個中小學校長,能有多大權力?客觀地說,作為位居九五之尊的蔣氏,兼任一個難入品級的中小學校長,應當是想借自己的特殊地位,為桑梓辦學創造便利條件,如此而已。
嘗試論之,今天神州大地一個鄉鎮書記或鄉鎮長,官職雖在七品以下,但又有誰肯屈尊去兼任一個沒有任何品級的鄉鎮中小學校長呢?更遑論貴為一國之尊的高官顯貴了!蔣氏精神亦有可取之處。“信不信由你,反正我是信了!”

樂亭記
從武嶺門洞左轉,走上幾級階梯,經過樂亭,即到文昌閣。文昌閣樓下面即是剡溪。
文昌閣始建于清雍正九年(1731年),至民國已破敗不堪。1924年,在蔣氏倡議下重新修葺,完工之日,蔣氏名之曰“樂亭”。1925親自撰寫碑文《樂亭記》曰:
“武嶺突起于剡溪九曲之口,獨立于四明群峰之表,作中流之砥柱,為萬山所景仰,不偏不倚,望之巍然。其獨以武嶺名者,殆取義于武德,即其地以況其所居之人耶!
舊有榭閣,名曰文昌,規撫狹陋,無足以資游駐者。甲子春,余還土掃墓,見其樓棟欹斜,行將就圮,乃堪地繪圖,亟思有改造之,吾兄錫侯欣然贊焉。爰董其事,命匠鳩工,建亭三楹。落成之日,屬余名之。余以其位在山水之間,凡遠方同志來游者,莫不徘徊依戀而不忍舍,蓋無間乎仁與智,皆有樂于此也,乃取其義而名之曰:樂亭。甚愿吾鄉同志朝夕游樂,顧其名而思其義。因觀感而有所興起,卓然以自立也,庶不負今日改造斯亭區區之意也夫”!
此文飽含作者對家鄉山水眷戀深情,對修建“樂亭”之情意愿景,寫的才情并茂,頗見蔣介石深厚的古文功底。

樂亭蔣氏夫婦臥室
偉人家鄉的山山水水,一草一木,都是重大歷史事件的目擊者,無言地見證著一段段重要的歷史在眼前演繹,更名為樂亭的文昌閣概莫例外。
l927年,蔣介石第一次下野,到東京與宋美齡結婚,兩人回到溪口,新婚宴爾即下榻“樂亭”,倒是名副其實,優哉游哉樂在亭中!

小蔣手書以血洗血碑
1936年12月西安事變后,老蔣回家鄉養傷,沒下榻“樂亭”,而住在離蔣母墓廬很近的“慈庵”,似乎是有意規避“樂亭”之樂吧。倒是時任國民黨副總裁的汪精衛趕到溪口看望蔣介石,被安排在樂亭居住,也許正符合汪氏對蔣氏的幸災樂禍之“樂”吧!
樂亭建有石碑,刻《樂亭記》,碑文由蔣氏寫就,陳立夫書額。
樂亭還有一個三層的水塔。據說蔣氏下野與宋美齡隱居家鄉時,下榻文昌閣,常攜宋美齡在樂亭散步。有一天,宋氏見不少婦女在剡溪搗衣洗菜,同時還有農人在溪中刷洗馬捅。她突然想起這段時間住在文昌閣,吃的用的不就是門前這條剡溪水嗎?聯想到自己可能喝了不少糞尿水,完全洋化了的中國第一夫人,不覺陣陣惡心。于是老蔣專門替她在樂亭打了一口井,并修建了水塔,總算是解決了飲用水衛生問題。

小洋樓
邁過幾級臺階,走進樂亭,一層是蔣宋夫婦接待賓客的地方,二樓是蔣宋夫婦書房和臥室,也是琴房,宋美齡每天都要在這里彈琴,她是棋琴書畫樣樣精通。
臥室里每件家具上都裝有鏡子,連床兩頭都安上了鏡子。按傳統說法,睡覺時用鏡子照著是不吉利的。傳說一是宋美齡愛美,喜歡隨時隨地照照鏡子;二是怕有人暗殺,多安些鏡子以備多角度觀察動靜。
臥室墻上掛了許多宋美齡的畫,蔣介石還為宋美齡的畫冊親筆題字。蔣介石經常觀看宋美齡作畫,夫婦倆琴瑟和諧,相親相敬。
從臥室窗戶向外望去,溪口風光盡收眼底,宛然一幅秀麗嫵媚的江南山水畫!
從文昌閣臺階東下10余米,即是著名的“小洋房”,一套西式的三開平頂兩層小樓房。
1930年建成,又名“剡溪小筑”、“涵齋”。負山面溪,典型的“前有照、后有靠”的風水寶地。湛藍的剡溪靜悄地從房前流過。
1937年4月,蔣經國攜妻負子從蘇聯回國,即入住于此。
1925年10月,蔣經國赴蘇聯留學,就讀于莫斯科中山大學,不久加入中國共產黨。1927年,蔣介石發動“四·一二”政變,公開反共反蘇,使17歲的蔣經國被貶到西伯利亞當兵。
1927年“四·一二”反革命政變以后,蔣經國發表聲明,聲討蔣介石背叛革命。1928年秋天,他又回到莫斯科,在列寧格勒托瑪卡紅軍軍校學習。1935年,蔣經國在蘇聯與礦場女工芬娜結合,芬娜后來改名叫蔣方良。1936年1月,蔣經國在蘇聯《真理報》發表譴責蔣介石的公開信。第二年,在中國抗日戰爭爆發前夕,他被獲準回國。從1925年到1937年,小蔣在蘇聯生活了12個年頭。
小蔣雖在蘇聯加入了中國共產黨,受過十多年的赤化影響,且還公開罵過老蔣。若是換了別人,還敢回國?即或回國,也早已小命不保。但畢竟血濃于水,小蔣回國后,老蔣只是安排他在這棟小洋房里住了約5個月左右,讓小蔣讀讀《孟子》、《曾文正公家書》、《王明陽全集》之類,給他“補補課”、“洗洗腦”。小蔣在此寫成《旅俄歷程》。他沒有辜負乃父的一片良苦用心,逐漸成為蔣介石的得力助手,并繼承父業執掌大政。此后,小蔣一旦回到故鄉,多下榻于此。
小洋房也接待過很多國民黨的黨政要人,如老蔣的顧問、澳大利亞籍的端納曾下榻于此;西安事變后,老蔣的“文膽”陳布雷先生下榻于此,受命捉筆擬定《西安半月記》。
1949年元月老蔣下野回鄉,雖沒住在樂亭,但也常與前來探望的黨國要人如張治中等,在小洋樓、文昌閣一帶漫步,商談國事。

小洋樓前之剡溪
小洋房就建在剡溪邊,有階梯直達溪水。據說剛回國的芬娜,每到夏季,即著比基尼在溪中游泳。那個時候的中國,就算一個女人著長衣長褲在河塘溪水中洗澡,都是驚世駭俗之舉!現在卻來了一個外國女子,竟然敢身著比基尼戲水,簡直是大逆不道嘛!于是鄉曲告了她的“御狀”。蔣氏貴為“天子”,也不好“護短”,不得不聽從鄉黨之言,對芬娜予以訓誡,并要求兒子管好老婆。
從此,清澈的剡溪水中,再也見不到那只異國他鄉美麗的“小天鵝”戲水,只能見到三三兩兩成群的女人,在溪中搗衣洗菜的倩影;只能看到辛勤勞作回家的男人,在水中刷洗馬桶的身影!……
我們一行下到溪邊的平臺小憩,斯時太陽耀眼,氣溫炎熱。一位同仁想學芬娜,只因沒帶比基尼,無奈作罷。僅僅脫去涼鞋,潛入溪中濯足捉魚,感受剡溪清涼消暑之野趣。
說到剡溪,我不得不多說幾句。
中學語文課本上有李白《夢游天姥吟留別》,詩中有句曰:“我欲因之夢吳越,一夜飛度鏡湖月。湖月照我影,送我至剡溪。謝公宿處今尚在,淥水蕩漾清猿啼。腳著謝公屐,身登青云梯。半壁見海日,空中聞天雞。”
這是我第一次知道“剡溪”之名,當時也不懂普通話,就讀為“炎溪”。最后還是語文老師用雙峰普通話,聲嘶力竭、三番五次地糾正道:“要讀剡shàn溪,不是炎溪”,我才算是對這條難念的該死的“剡溪”有了丁點兒印象。
其實,李白詩中之剡溪,在今浙江紹興嵊州市南一帶,算是上游地區;而老蔣家鄉之剡溪,應當是剡溪的下游地區。
現在,我終于親身站在這條該死又難念的剡溪旁邊,與她有近距離的親密接觸。
今天的剡溪,清澈見底,能當鏡子,照出人影。河中水草豐茂,油油的在水底隨流水彎腰招搖。古語有之曰:“水至清則無魚”。但剡溪河水湛藍見底,河里不時可見小魚三五成群,在水中穿來游去。讓我想起一首古詩:“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;魚戲蓮葉南;魚戲蓮葉北。”將“蓮葉” 換成“水草”,不正是剡溪的寫照嗎?
惜乎,剡溪清則清矣,只是河水太淺,宛如江南小女子,溫柔小情人。人多見其嫵媚,不見其可畏!好在淥水蕩漾今尚存,沒有被現代工業污染的剡溪,仍值得人們眷戀!
那油油的在水底招搖的水草,是否就是剡溪里的柔波?渾然不脫吳儂軟語的含情脈脈!
小洋房中陳列有小蔣的書畫作品,還有一塊“以血洗血”石碑,雖為復制品,也可見小蔣書法功底。這塊石碑大有來頭。
本來,豐鎬房未被炸,只是廚房窗戶鋼筋被彈片擊斷。小蔣母親毛福梅上了年紀,加之腿腳有病,當敵機投擲炸彈時,她逃至廚房附近10余米處之后墻夾道處,炸彈便在附近落地開花,毛氏罹難。遠在江西的蔣經國獲悉后,風馳電掣兼程返鄉,撫尸大哭,立誓要報殺母之仇,寫了“以血洗血”四字,在母親罹難處立石紀念。日軍侵入溪口后,取走了此石。今保存在小洋房的石碑是1946年重刻的。石碑正面為“以血洗血”四個大字,落款處一行小字是“男經國泣書”,字跡剛勁有力,飽濺著書者的滿腔悲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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